舌尖2導演胡博說舌尖:《時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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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節》並不是胡博的初選。最初她想拍油菜花地、水稻種植,有過鄉村生活經歷的她,認爲那些都是她熟諳的,也是最好看的。但一到分工,其它幾個瞬間被挑光,只剩下一個《時節》,一個《腳步》,於是總導演陳曉卿說:李勇做《腳步》,胡博,你就做《時節》吧。就這樣。

舌尖2導演胡博說舌尖:《時節》

雖是"挑剩的",但胡博對結局仍很滿意:"因爲它就是我想要的"。2013年3月27日,胡博是《舌尖2》劇組第一個跑出去拍攝的人,這之後的8個月中,她一直奔走於中國大江南北的版圖,只爲跟着時令走,尋找最應季的食材故事。最北到黑龍江,最南是臺灣,東邊是江蘇、浙江一帶,最西則到了新疆。不算調研,實地拍攝了15個地標,幾乎到每個拍攝地都像趕着投胎,因爲季節不等人。鮮筍季就立春後那幾天,最好吃的螺螄不過清明前後,7月早稻成熟,很快就會被收割,進倉。趕不上,這題材的呈現就少了一環。所以胡博的攝製組可謂進行了一場羅拉快跑,8個月,跨越四季,基本上都是在最鄉野的農村,"去過最大的地方是江西九江"。等2013年11月胡博回北京,所有人都調侃她像個村姑。

"《時節》的基調是喜慶",胡博說。李勇的《腳步》是家國情懷,陳磊的《心傳》是廚藝江湖,這些故事的氣質都源自賦予它性格的人,什麼樣的人拍什麼樣的片兒,胡博認爲片如其人,她自己大大咧咧沒心沒肺,《時節》的屬性就是喜慶範疇。前期調研、拍攝一年,得來初剪100多分鐘,再簡化到50分鐘,到最後,每一剪都似割肉。她的減法法則,是保留最快樂、美好的事物,而把所有關乎幕後的人的故事,均做簡化。1,是因爲時長因素,必須得有取捨。2,保留大家最關注、愛看的,那就是美食、美景。

開化的螺螄,千島湖的魚頭,天目山的筍,新疆的葡萄乾,五常的大米……每個片段都有一則源流,所有的取與舍,都經過反覆考量。片子最終上映,給觀衆的是美好的四季輪轉和對應的食材美味;但美好的背後,胡博說:都是不易。《時節》動用航拍,是在黑龍江五常拍大米。先期乘坐越野車探路時,一早起了霧霾,能見度僅1-2米,場景狀若電影《寂靜嶺》。太陽初升,霧霾才驅散些,飛機上俯瞰的那些稻碼子沉靜壯美,雖然僅保留了數秒,但一定是值得的。拍衡陽乾旱,擁有7個魚塘的那家人,去年經歷慘敗——7個魚塘全部乾涸。這是他們賴以謀生的命脈,何況他家還有個身體殘疾、學畫畫的女兒,所以他們拼命去保護僅剩的那些魚,給它們搭涼棚、運水,悉心照料,箇中的辛勞、辛酸,甚至是更瑣碎的家事,都不在片中。它們最終都烙在胡博心裏。

中國人的勤勞與對生活的熱愛貫穿《時節》始末。拍天目山挖筍,跟拍的那對挖筍夫婦不停跟胡博說:你們拍完了沒有,我要去挖筍了,再不挖就長成竹子了。在他們看來,上一次《舌尖2》的意義遠沒有挖到新筍的意義大,雖然挖一天也賺不了幾個錢,但在他們的標準裏,浪費最可恥。把筍子挖出,當天還要剝筍、清洗,傍晚熬製,夜半烘烤,最後製成多味筍乾。這一天,從早4點上山挖筍起,夜裏12點才結束,辛苦勞作是爲等待一年的收穫。"他們覺得如在這一天錯過這些筍,是不可饒恕的事情"。

而那個叫方正的小男孩的故事,則是跟螺螄聯繫在一起。他們一家住在千島湖的一個湖心島,每到清明前,方正就跟爺爺撐船去撈螺螄,跑到很遠很遠的一個淺灣,"用一根長柄的網兜"撈上幾兜,回家就烹,然後端到院兒裏那棵楊梅樹下,就着滿樹的累累楊梅和靜謐的湖景,喝點小酒,吃一碟家常炒螺螄。"此情此景是多麼讓城裏人羨慕啊",胡博說。城市生活者一路激烈搏生存,到最後的至高境界,其實也不過是要一幅至臻至美的鄉野生活畫卷。

胡博奔忙了8個月,基本都是在鄉村。"5年前我到農村去拍紀錄片,找祠堂,在安徽還有很多,現在再找,就已經很難了"。只是5年的差距,中國鄉村即山河鉅變,但從某種層面上,還是因爲鄉村生活變得更好。千篇一律的樓房一定不如炊煙裊裊的瓦屋美,但論便利,還是樓房制勝。"《舌尖2》並未帶着批判視角去讓人們迴歸純粹的鄉村生活,而是保留了一絲遺憾,或者說一種追憶。畢竟你我都不是生活在那裏的人"。當下的農村確實還有很多問題,比如留守老人和留守兒童,有時候有些村子幾乎見不到幾個年輕人,這對拍攝造成了一定難度。但也不得不承認,他們的生活在進步。

《時節》最大的困難,來自胡博在拍攝過程中對自己的評估:"出現差點趕不上拍一個食材的時候,哭過、失望過、傾訴過,懷疑自己:這樣能拍好嗎?"但總歸還是滿意——出生於湖北宜昌一個土家族自治縣的胡博,從小就上山,爬樹,種田,摘野果,這是她的底色,所以她對在這一年當中那麼緊實、細緻的去體驗了自然的四季,親手撈螺螄,親自體驗收稻機,親自挖筍、捉魚、收葡萄乾充滿了感激。"這是非常快樂的一年,因爲我能親自腳踏實地去丈量那麼多地方,和那麼多可愛的人接觸,看那麼多自然環境下因勞動而產生的美景。你說有沒有太幸運?"

"生命易逝,美食難得,且食且珍惜"。這是胡博爲《時節》定義的中心思想。中國人當下跟食物的關係越來越疏離,許多人終生都不怎麼親手接觸美食,不種植,不收割,不加工,不親手下廚,省略了上述環節,直接去享用時,視線又被電視、手機截獲。"注意力根本就不在食物上,怎麼可能會體會到美食之美呢?"

科技發展永遠是柄雙刃劍,患得患失,這也是個哲學拷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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