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特別能說的媽會有什麼嚴重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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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話說“三個女人抵得上三百隻鴨,嘎嘎嘎、嘎嘎嘎。”我們家有我媽一個人就夠了。打我記事起,就沒聽她停止過說話,聲帶壞了,做了兩次手術還要掙扎着嘶啞着說話。如果用漫畫來表示,可以看到我媽一睜開眼睛,嘴巴就噼裏啪啦往外冒詞,一瞬間充滿整個房間,眼前全是層層疊疊的詞和句子。

有個特別能說的媽會有什麼嚴重後果!

據我媽說她天生伶牙俐齒,村民親切地稱她“小麻雀”!因爲愛說話,十幾歲就被推選爲農民女幹部,保送上學,分配工作。她發揮自己的優勢,從田間講到了城裏,從家裏講到了醫院,從同事一直講到病患。有一次陪着一個昏迷的朋友,不停地說話刺激大腦。其他人一個接一個說累了,只有我媽還在說。最後病人抽搐着嘴脣:“朱醫師,歇一哈歇一哈。”

我媽滔滔不絕遠勝周星馳

有個特別能說的媽會有什麼嚴重後果! 第2張

她愛說話,語言就是武器,見縫插針無所不在地講話。第一次男生請我去唱卡拉ok,她也跟着去,我已經20歲了,20歲了!難得有一個男生給我打電話,她就用分機參與三方會談。我說您能給我一點隱私嗎?老媽很不屑:“那些要隱私的女生,都在婦產科排隊!”

我工作了,她反過來絮叨我不結婚,簡直是社會渣滓、民族敗類。我說:“咱們從一樓到五樓,就這一路,您能安靜一下嗎。”她紫漲了雙頰,默默上樓,越走越快,三步兩步,小跑上五樓,大喊:“嘴巴都閉臭了!”

我媽熱情大方,自來熟不見外。相比起來,我就是人肉背景板。我媽總是說遺傳出了問題,我長得又不好,學習又不好,還不會說話,脾氣又臭,真是茅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我虛弱地辯護:我作文寫得好!

老媽大笑:“以後考不上大學,可以到火車站前面擺個攤,幫人寫信,掙口飯吃!”

老人家吉言,我現在就在北京火車站前一棟大樓裏吭吃吭吃寫書評,掙口飯吃。

大概是習慣了當聽衆,我從小就發怵當衆講話——念講稿不算,就是一個人肉播音器——只要即興發揮,肯定被點了死穴。大學的時候不知死活,想接近男神,自己編了一個劇本,把林黛玉、簡愛,唐僧一鍋燉——那時候還不流行穿越呢,也算是領時代風氣了。身爲編劇總可以爲自己爭取一個角色吧。大家一致認爲憑我平淡無奇的長相,完全可以勝任簡愛,但是臺詞不行啊。我還是幹最擅長的幕後工作,看男神和美女在衆目睽睽之下互訴衷腸。

嶽峯配音的《簡愛》曾風靡中國

有個特別能說的媽會有什麼嚴重後果! 第3張

一個笨嘴拙舌的人怎麼混進了人民教師的隊伍?因爲我憋了三天,懷着找不到工作就要去火車站擺地攤的悲憤,寫出了這樣的面試演講詞:“我是中文系的李崢嶸,崢嶸是山勢高峻、不平凡的意思。這個名字寄託着父母的期望,但其實平凡是絕大多數人的結局。能夠死在平凡的教師崗位上,是我追求的最不平凡的結局。”講完之後,一羣校長嘩啦圍着我:“去我們學校死!去我們學校死!”然後我就來到了偉大的首都北京,開始了教師生涯。

一個完全沒有口才的人居然要靠說話吃飯?望着天壇的金頂、迎着龍潭的微風,我在風中嘆息:“一個南方人,先把z和zh,n和ng分清楚了吧。”

有時候我會突然忘詞,很多年以後,一個學生跟我說:“記得您站在講臺上,翻着白眼,嘴巴一張一張,像條瀕死的魚。”

第一次開家長會,十五分鐘就說完了,散會。心有不甘的家長湊過來追問,我只好說,都挺好都挺好。

我教高中,還是理科班。對大多數理科生來說,語文課約等於數理化作業課和睡覺課。有一次我問學生:“你們喜歡學語文嗎?”“不喜歡。”

“那今天,你們想學哪一課?”“都不想學!”

“那,你們想聽什麼呀。”

起鬨:“想聽你說你男朋友!”

我當時就魔怔了:“我的經驗還沒有你們豐富呀。要不我就說說名著裏的愛情故事吧。”

有一次,校長突然跑進來旁聽。怎麼辦怎麼辦?李老師已經沒話說了,同學們來說吧。下課後,校長激動地拉着我的手說:“什麼叫做自主性學習,這就是自主性學習!”

因不會說話,只好帶着學生出去逛公園、看話劇,校長也同意了,認爲這是開放式學習。

因爲我不知道怎麼把課文說得精彩,只好扯些自己喜歡的書。

因爲討厭背課文,我也曾模仿電影《死亡詩社》的情景,讓學生站在課桌上背書。

靠着蠢萌,竟然混到北京市某一年的青年教師大賽一等獎,還被送去參加全國大賽。也拿了三等獎——因爲最差的就是三等獎。

批評和鞭策學生也是一門藝術,看別的老師教育學生,就像黃金檔的青春劇催人淚下。真的,凡是當過十年老師的,口才比邏輯思維的羅胖子不知道高到哪裏去了。可是輪到我呢,未成語句先自慚。有一次我找一個不交作業的學生。我坐着,他站着,我仰視着他說:“你坐下吧。”他坐着還是比我高。我只好站起來,問他爲什麼不交作業。他反問我:“老師您多大了?您喜歡寫作業嗎?”我低頭吶吶道:“我不喜歡寫數學作業。寫作文還是願意的。再說,問女人年紀是很不禮貌的,老師沒有教過你嗎?”那孩子老實說:“喔,沒有,您以前沒說過。”

我也曾在課堂上模仿過《死亡詩社》這一幕

有個特別能說的媽會有什麼嚴重後果! 第4張

實在不能再誤人子弟了,逃到了媒體行業。因爲我理解這個行業只要聽別人說就行。其實這個行業也有很多脫口秀大師,一個個不但著作等身,還口吐蓮花,我就只好靜靜編點書評。有一次去找一位文壇宿將拿一個稿子,離開前,我道別:“祝您長命百歲!”他大聲說:“你說什麼?我耳背。”我大聲喊:“祝您長命百歲!”老先生也大聲喊:“我今年虛歲99!”

不說話的另一面是超級愛說話,語速還特別快。說話快其實是沒有信心的表現。從小看我母親談笑風生,用密密麻麻的語言表達她的熱情關心,狂刷存在感,所以我只要和別人在一起沉默一分鐘,就好像掉進了冰窟窿,毫無組織紀律性的詞語手牽手、拉扯着往外涌。有時候會給人感覺:傻大姐、傲慢、不耐煩、不尊重人。

升級當媽以後,終於沒有人嫌棄我口才不好了。無論是說四和十不分的繞口令,還是說口音濃重的英語,這個肉疙瘩都笑得嘎嘎。開始他聽我說,後來我聽他說,不論斷也不被論斷。我常常不知道怎麼教育孩子,對不起第一次當媽實在沒有經驗。五歲的孩子拍着胸脯說:“我很有經驗,我一生下來就當寶寶了。不會的就問我吧。”

是的,當寶寶的天生就會,當媽的可是要後天學習。如果不曾忘記自己是怎樣長大的,也許學習得可以更快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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