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多長的時間維度考慮問題,決定了你孩子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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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別離》這部電視劇的熱度雖然已經過去了,但現實中的“小別離”卻每天都在上演。特別是我近一個月來都在做家長的教育規劃諮詢,對家長們迫切想要從體制內教育“逃離”到私立學校和海外教育的心情更深有體會。

《小別離》這部電視劇的熱度雖然已經過去了,但現實中的“小別離”卻每天都在上演。特別是我近一個月來都在做家長的教育規劃諮詢,對家長們迫切想要從體制內教育“逃離”到私立學校和海外教育的心情更深有體會。但是反過來,從我接觸到的海外華人教育風格來看,其實大家迫切要逃離的“應試”和“文憑”主義,往往是如本文所說的,“在國內對孩子可能性的壓縮,對得到經濟回報的急功近利,不過是在另一個空間再次重演罷了。”

虎媽的基因也許本來就存在於所有華人,乃至東亞文化的血液中。但是這篇文章給我們提供了一個科幻般的視角:那就是把對時間的感覺拉長,越長越好。別讓時間成爲孩子的敵人,讓這段旅程多點歡樂。


在多長的時間維度考慮問題,決定了你孩子的人生

“從多長的時間距離來考慮問題,同時認識到未來是可以被改變的,自然就會對你的當前行爲和決策產生不同的影響。”

所謂小別離,實爲小逃離

最近的《小別離》涉及的低齡留學,根本不是新現象。其抓人之處,在於裏面的三個孩子,其實都不是太適合留學,除了他們根本沒有提前規劃之外,三個孩子的條件是一個沒錢,一個沒成績,一個沒特色。這樣設定,當然才比較有情節上的張力。但是,假如家裏有錢又學習好,是不是出國留學就會變得順理成章呢?

按理說中國家長對孩子的依戀程度,是遠遠超過其他文化的。不管是什麼樣的家庭,都對孩子異常看重,這可能是因爲獨生政策的關係。實際上孩子是多數家庭的中心,而不是家長或老人。那麼,耗盡家裏資源把這個核心送出去,家庭不就早早空心化了嗎?

何況國外教育自然有好有差,而把青春期的孩子送出國門,不管從親子關係、文化傳承還是青少年心理成長來說,都可以確定不是好事情。但是對劇中家長的動機的社會認同之衆,可以說明,《小別離》實質上是對中國教育系統的一記重重的耳光。家長和孩子們的行爲,等於是在唱着那首幾千年前的歌曲:

逝將去女,適彼樂土。

樂土樂土,爰得我所。

我覺得中國教育界,不管是中學還是大學,都應當爲此坐立不安。你們是做得多差啊?孩子們不管有錢還是沒錢,會讀書還是不會讀書,都瘋一樣地要逃離你們,你們是有多招人厭惡和恐懼啊?

這當然不能歸咎到具體個人的責任。在我國的教育制度下,時間已經隱隱約約變成了每個孩子的敵人。那些家長看起來的不理性行爲,其實反而是來自由於骨肉親情而生髮出的,幾乎是動物本能的獨特敏感。

現在的教育制度

就是一個失去時間感的現實扭曲力場

什麼是現實扭曲力場?

看過《星際穿越》的人應該知道,「現實扭曲力場」(Reality Distortion Field),這個詞特指外星人通過精神力量建造了新世界。

這個詞在現實社會中第一次出現是用來形容蘋果創始人喬布斯的強大氣場(或洗腦能力),指他能用過人的表達、堅定意志力來扭曲事實以達到目標的迫切願望,從而形成視聽混淆的現實扭曲力場。

按照康德的說法,我們人類都是用時間和空間這兩個概念來認識世界的。空間感還好說,可以直觀感覺,時間感是非常不直觀的,基本上我們只能把利用空間來作爲時間概念的隱喻,比如說,用空間的前/中/後來比喻時間的過去/現在/未來。人們常常說,回顧過去,展望未來。「回顧」、「展望」與空間相關,你是往「後」回頭與向「前」展望;而「過去」、「未來」則是時間名詞。人類像思考空間一樣思考時間,這就是語言學著名的時空隱喻。

但是,如法國詩人瓦雷裏所說的:

我們不得不經常使用比喻,但在比喻與事實之間不假思索地畫等號是愚蠢的。比喻在以生動、有趣的方式讓我們瞥見某種真相的同時,也把謬誤和假象暗中塞給了我們。

很多人之所以喜歡穿越類的故事,因爲他們把時間和空間完全同一,所以老是要想好像從立足點往後或往前跳躍的思路。而實際上,時間的特點,是過去行爲對現在狀態和選擇餘地的影響,和現在的行爲對將來的影響,這和空間的前中後是完全沒有對應關係的。

人類的歷史和具體的人生是不可預測的,然而確實是可以被影響的,這也正是歷史和人生有意義的地方。

所以,假如能有敏銳的時間感,我們就會發現,從多長的時間距離來考慮問題,同時認識到未來是可以被改變的,自然就會對你的當前行爲和決策產生不同的影響。

在多長的時間維度考慮問題,決定了你孩子的人生 第2張

▲在自我移動隱喻中,我們正在朝着未來的發展方向。在時間移動隱喻中,未來正向我們走來。

記得前幾年有位朋友家的孩子來找我聊聊。他剛上高二,成績頗不理想。看了他的考卷,我其實也沒啥具體建議的。只是跟他說了兩點:

第一:對他最重要的是兩年後的那次考試,之前的都毫無意義;

第二:他唯一的限制就是時間有限。

那麼怎麼辦呢?既然語文這東西要從小學起,那你就根本不要去指望補習了。英語其實語法很簡單,那你從現在開始,儘快在半年內把高考需要的詞彙背誦完,而不能跟着老師的單元進度來。數學呢,找個好的補習老師,看看高考會考到什麼樣的概念,從現在開始一個一個掌握。反正,一定要從大腦裏放棄對老師教學進度的跟隨和任何單元考的顧慮,要有自己的節奏。後來他高考的成績倒是果然不錯。

這種思路看似簡單,但是我們現有的教育制度卻是一個高效的現實扭曲力場,悄悄剝奪了孩子的長距離時間感。我見到多少孩子都深陷其中,被每次考試的老師評點和同學比較所牽制。其實就是被壓制在當前當地的時間區間中,放棄了大多數主動性和可能性。

而且以上這個例子,不過是把考慮時間從一個學期擴展到兩年而已。而對於孩子來說,其實真正適合的時間單位,都應當以十年二十年來做基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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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現有的教育制度卻是一個高效的現實扭曲力場,悄悄剝奪了孩子的長距離時間感。”

在多長的時間維度考慮問題

決定了你孩子的人生

本來,對每個家庭來說,培養孩子必然是一個長達二十幾年的過程,最終目標,是希望孩子擁有幸福豐盛的人生。從此出發,哲學家懷特海在他的《教育的目的》中寫道:

我們必須記住,自我發展纔是有價值的智力發展,而這種發展往往發生在16歲到30歲之間。至於說到人的培養,人們所受到的最重要的培養是他們12歲以前從母親那裏接受的教養。大主教坦普爾的一句名言可以說明我的意思。一個曾經在拉格比公學讀書時成績平平的男孩,長大後取得了成就,這不禁使人感到驚訝。坦普爾大主教的回答是:“人們18歲時怎麼樣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後來會如何發展。”

可是,在學校的無數考覈中,孩子的時間被分割成一塊一塊,(每次小測驗,每次大考),好像流水線的道道品檢。孩子和家長,每天只是忙着一道道地通關,隨波逐流,慢慢喪失了時間感。這樣一直到了可怕的初三時期,家長才會往往突然意識到,時間彷佛已經變成了孩子的敵人。某個時間點步步逼近,準備把孩子吞噬到一個看不清的黑洞裏去,一切都缺乏可能性和可變性。這就給家長造成了看似無理性其實是可以理解的恐慌和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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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可怕的初三時期,家長才會往往突然意識到,時間彷佛已經變成了孩子的敵人。這就給家長造成了看似無理性其實是可以理解的恐慌和掙扎。 ”(圖片出自“小別離”)

《小別離》裏的三對家長,都對國外留學一知半解,所以他們的送子留學,不能被看成一種投奔,而是一種出於本能的驚惶逃離。

然而,這種本能的逃離,其實未必能達到初衷。孩子去國外讀書,並不僅是爲了逃避國內苛刻的考覈,總還是希望能有進一步的學業成就。但是如果孩子的留學,已經耗用了家裏的大部分資源,那麼,家長怎麼能讓孩子去報那些藝術、人文之類的不太來錢的專業呢?不管孩子的志趣如何,孩子必然還是得報一些會計啦、工商之類表面上看來錢快的工作(其實也只是表面上而已)。這樣,在國內對孩子可能性的壓縮,對得到經濟回報的急功近利,不過是在另一個空間再次重演罷了。

更何況,所謂的小別離,據說是說什麼中產階級家長希望讓孩子繼續留在這個階層或向上躍遷的理由,這在大家一窩蜂留學的情況下,根本不可能實現。能花個二三十年撈回本錢就不錯了。

以我們的近鄰爲例。

韓國現在的一個很大的社會問題,就是很多原本家境不錯的老年人晚年淒涼。因爲他們把生平積蓄都投入到孩子的教育上了,可是孩子長成後,要維持自己的生活就捉襟見肘了,雖然韓國講究孝道,但是年輕人確實沒有能力再接濟老人了。

以前有個說法,農村家庭出個大學生,往往把家裏搞窮了。中產階級培養美高學生,是否也會出現這樣的境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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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着時間的流逝,孩子總有一天要面對這個可怕的事實:在時間源頭的童年,他所曾經擁有,家長也曾經滿懷希冀的多種可能性已經消失......”(圖片出自“小別離”)

順便說下,教育本質是一個認知問題,根本不是個社會階層的問題,高官的孩子也有這個問題,學校老師的孩子也有這個問題。

家長必須得問自己,希望孩子擁有什麼樣的人生?這是沒有標準答案和操作流程的。

沒有標準答案和操作流程,纔是人生的真相。如果隨波逐流,那麼,時間就會從孩子的朋友變成孩子的敵人。

隨着時間的流逝,孩子總有一天要面對這個可怕的事實:在時間源頭的童年,他所曾經擁有,家長也曾經滿懷希冀的多種可能性已經消失,他只能無奈地進入LONGGREY CHINESE MANHOOD (漫長而灰暗的中國式成年生活)。

爲什麼人生變得漫長不是好事?那是因爲失去了可能性,這樣時間是在消耗你而不是成就你。而這種消耗,其實從學生時代就開始了。

聯合國兒童基金會最近有個廣告:“生活,不應成爲孩子的重擔。”這廣告針對的是貧困兒童。然而,對於城市中產階級的孩子,他們不就正擁有成爲負擔的生活嗎?

我們可以拿資料比較齊全的香港做個比較。從2004年起,香港青少年自殺身亡的人數維持在每年20人至30人之間。香港孩子們被當成「功課奴隸」也已經是老問題了。當每日的生活成爲負擔,如果不能令孩子們存有對未來生活的模糊但大致明亮的盼望,那麼,認識不到“生有何歡”,自然地就可以推論出“死有何懼”。

每日讀書、考試、升學,在人生的少年時期,本來就不應該只止於此。《文明的故事》的作者馬克斯·克魯澤說:

我相信,至少有百分之九十九的人,當他們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根本沒有意識到,生命對於他們來說曾是一個多麼難得的大好機會。

這就是一個來自更長的時間維度的考慮,從整個生命的長度來考慮。如果一個家長考慮的是,賦予孩子生命,其實是應當賦予他們一段充滿驚喜和可能性的時間旅程,那麼,如何讓這段時間成爲孩子的朋友而不是敵人,讓這段旅程成爲一個歷險而不是一個役期,也許每個家長是可以多加考慮的。

而從教育界來說,本來中國這樣具有悠久的文化傳統,極其重視教育,又有近三十年的快速經濟增長的國家,是應當能發展出非常優秀的教育體系的。這樣大量考慮小別離的家庭,意味着他們願意每年交30萬學費,願意付出很大的心力去求學,這本身就可以支持一個比較出色的教育機構。現在又不是清末民初,留學本來只應當是一種小衆的選擇,而不是一種大衆的潮流。

可是,現在卻是孩子們小小年紀遠走他鄉,家長們耗盡家財骨肉分離。每天不斷髮生的小別離,是對一個國家的未來(不管是社會結構的粘合還是精英階層的形成)多大的損耗啊。

在多長的時間維度考慮問題,決定了你孩子的人生 第6張

“孩子們小小年紀遠走他鄉,家長們耗盡家財骨肉分離”(圖片出自“小別離”)

從長遠來想,這種小別離如果成爲大風潮,實質上就是透支了中國的未來。中產階級把多年積蓄的財產都送到大洋彼岸去當學費了,大量有前途的年輕人價值觀和世界觀形成期的的15-25歲(假設至少讀到碩士的話)都在國外度過,對本國文化的理解和對感情自然大打折扣,這樣社會中間階層的財力和人力都被自然掏空了(或者說被驅趕出去),是誰之過呢?就此來說,時間也會變成整個階層,甚至整個國家的敵人。

連龍永圖都送外孫女出國去了,這種小別離,未必不會成爲教育系統成員們自己的選擇。每個老師都覺得自己也與此無關,可能看電視看得很開心吧。然而,波蘭詩人斯坦尼斯洛.勒克寫道

雪崩發生時,每一片雪花都認爲自己是無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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