攤上這麼個爸,我也很絕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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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利店門口的幾張桌椅坐滿了人,我拿着烤香腸張望着空座。天氣晴好的休息日,來東湖綠道騎車的人特別多。在便利店排隊結賬的人已經排出了門口,大家都在這個地方停車休息吃點喝點。

有一張桌子顯得挺鬆散,坐着一家三口外,還有兩張空椅子。我走過去確認沒人,就挨着他們坐下來。老公從隔壁冰淇淋店買了一隻冰淇淋遞給我。

坐我對面的小女孩,長得很好看,大眼睛亮亮的,也許六、七歲大。他們一家三口應該已經休息了有一會兒了。爸爸抽着煙看着手機,媽媽也在低頭玩手機。小女孩也許是看我吃冰淇淋,跟她媽媽說想吃冰淇淋,讓媽媽給她去買一個。

媽媽說給你錢自己去買。小女孩撒嬌地說:媽媽,你去給我買嘛。媽媽堅持讓小女孩自己去買,說要鍛鍊一下。旁邊的爸爸加入進來,沒有什麼表情地說,自己想吃自己買去。氣氛一下子很冷,小女孩可能很想吃冰淇淋,也可能因爲有外人在場看着,比如我。小女孩聲音很小地對媽媽說:媽媽,你陪我一起去買。

媽媽沒做聲,玩着手機。爸爸又切入進來,厭惡又嫌棄地說:買個冰淇淋都不敢,一點用都沒有。你想吃,就自己去買,要不然你就別吃。

爸爸說完,媽媽接着說:我肯定不會陪你去買的。這不是我們不讓你吃,是你自己不敢去買。膽子怎麼這麼小!這點用都沒有。

小女孩兒僵在那裏,原來臉上還掛着的笑容,一點點地垮掉。眼淚涌上來,小女孩大大的眼睛裏裝滿了淚水,順着臉頰淌下來。她很安靜,身體很直,脖子很直。我想,應該是太痛苦,只能用身體的強硬抵抗心裏的疼痛。她在哭,卻沒有一絲絲動靜,就像靜默的雕像。

爸爸還在玩手機,不耐煩地把身體轉過去背對着小女孩,丟了幾句話過來:別磨蹭啊,不買就不吃,別在這跟老子浪費時間。

此時此刻來自爸爸的話,就像從另外一個地方飛過來又飛走的東西。小女孩已經穿上了戰衣,真正地她已經躲藏好了。爸爸的話也許已經傷不到她了。

媽媽看見了小女孩的眼淚,聲音柔和了很多,對小女孩說:你還吃不吃,我給錢你自己去買吧。小女孩擦乾了眼淚,好像從她的世界裏回到了現場,很認真地搖頭。我想她說的是,我可以放棄我的願望了,我沒事。

我們知道這並不是一個對冰淇淋的需要,而是對父母支持和理解的需要,也包括對自尊的需要。

對父母來講,也許是想利用這個場景,教育他們的孩子能夠獨立。然而這樣的獨立,是假性獨立,是孩子不得不放棄真實的需要,絕望的獨立。

攤上這麼個爸,我也很絕望啊

前天我和幾個朋友去露營。其中有一對父子讓我印象深刻。小男孩大概八、九歲大,正是想顯得能幹的時候,而他每一次在衆人面前的表現都被爸爸貶損,他很鬱悶,又裝作無所謂。

在扎帳篷的時候,他在旁邊幫忙,爸爸嫌他礙事,對他吼道:你跟老子滾到旁邊去,別在這添亂。他躺在帳篷裏跟小夥伴一起玩的時候,爸爸在帳篷外喊着:你要是再在裏面瘋,就跟老子滾出來。12個小時的露營,除了睡着了沒有聽見這位爸爸對兒子的訓斥,其他的時間裏,這位爸爸表現出,對兒子的存在的極度不滿,發泄着自己對兒子的厭惡和貶損。

可能是兒子早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待遇,也許是兒子恐懼爸爸的霸權,默默地承受着來自爸爸的“關注”。有的時候也聽到兒子小聲嘟囔着的辯解,但是無一例外地都換回了爸爸更高一級的貶損。

這麼大的小男孩需要在別人面前顯得能幹,更需要爸爸的讚賞。我不知道他會怎樣理解,爲什麼他需要的一些顏面,爸爸不僅不給,反而在外人面前一次次地扯下他的顏面。他如何解釋,這是父親對孩子的愛。他對被愛的體驗又會是什麼樣的。

攤上這麼個爸,我也很絕望啊 第2張

露營結束收拾物品的時候,我問他,你在哪個學校讀書。他漫不經心地回我,你問我爸爸去。我說,你讀哪個學校,你自己肯定知道,爲什麼要問你爸爸呢。他還是說,你問我爸爸去。我只好說,你的意思是不是你說的都不算,你爸爸說的纔算?他點頭。

這12小時的露營,我對這位爸爸的感覺很分裂。他對除兒子以外的人都很和善友好,忙前忙後地扎帳篷,給大家做吃的,還和兩個三歲的寶寶開玩笑。與友善相反的兇惡、霸權、刻薄都放在了他自己的兒子的身上。

最後結束的時候,這個小男孩拿着兩塊石頭玩,說是玩兒,可能也不是。他重複地拿着一塊石頭用力地砸另一塊石頭。問他爸爸,後備箱還有地方嗎?他爸爸在遠處對他喊道:你別跟老子想心思,跟老子把破石頭扔掉!

我問他,你是想把石頭帶回家嗎?他說,這是紀念品。

在他眼裏,這是紀念品,在爸爸眼裏,這只是破石頭,應該被扔掉。

也許,他被爸爸帶出來露營這件事情,讓他覺得這是愛,應該被紀念和保存。而一塊石頭總是砸向另一塊石頭,他重複的這個動作,代表了他無法理解卻又感受到的內容。

誰能幫他言說這些?也許未來會有人幫助他。

也許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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